书摘:抱歉,我动了你的脑子:一位神经外科医生的悲喜
2024-08-01 07:28:37
神经外科的手术就像是一次独自的徒手攀岩,这是一个人的旅程,当你作为主刀医生开始手术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独自完成,因为没有任何的退路。手术是这样,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2024-08-01 07:40:31
我想不起在医学院读过的关于“类风湿性关节炎”的文章,但我记得心神烦忧、手指扭曲、再也无法捏面团做饼干给孙子吃的老祖母
2024-08-01 07:41:09
失败,往往比成功更具有教育意义
2024-08-01 07:41:36
一位病人的死亡比五十次的救援成功更能塑造医生的心理,促进他成长。
2024-08-01 08:30:58
第一条规则:当你的脑壳被打开,跟空气接触过之后,你就再也不是从前的你了。
2024-08-01 08:18:34
设计师只管机器的表现,从没考虑过维修容不容易、方不方便。”
2024-08-01 08:30:41
第二条规则:只有别人操刀的手术,才叫小手术。如果负责动手术的人是你,这就是大手术。永远不要忘记这一点。”
2024-08-01 08:31:19
第三条规则同样适用于要动脑部或椎间盘手术的病人:只要病人还活着,你永远有办法把他弄得更惨。
2024-08-01 08:32:40
第四条规则:当你觉得某个病人快要出大麻烦了,却始终搞不清楚原因时,要好好睁大眼睛看一看病人,这比护士打一千次电话向你报告病人状况有用多了。
2024-08-01 08:32:21
即使你犯了大错,让病人出现了状况,你在手术台上犯的错误,也远比你躺在休息室床上或坐在电视机前做的专业判断所导致的错误轻微得多,也更容易得到病人的谅解。
2024-08-01 08:33:09
第五条规则:假如你因为认错病人,给他动了不该动的手术,或者是病人身体右边出毛病,你却在他的左边动刀,那么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永远要记得问问病人到底是哪一边痛、哪一条腿痛,或者到底是哪只手发麻没感觉。永远要亲自检查X光片,检查片子上的名字和其他图表上的名字是否为同一个人。
2024-08-01 08:57:56
记住任何外科住院医师都要遵守的一条守则:有机会坐下来的时候,就不要站着;有机会躺下来的时候,就不要坐着;有电梯可以搭乘,就千万不要走路;只要能睡得着,就绝不要睁开眼睛。而且,一有机会就吃东西,要不就去上厕所。”
2024-08-01 09:00:03
我属于医学院新生三类人中人数最多的那一类,也就是“懒鬼”类。这类学生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只愿花最小的力气,拿勉强可以过关的成绩。
2024-08-01 09:00:14
我们只在迫不得已、最后关头时,才用点功念念书。
2024-08-01 09:00:28
上课时,我们都躲在教室最后一排那些“最佳位置”,如果课太无聊乏味,或者看到外面操场上跑来一些篮球好手,我们便随时开溜。
2024-08-01 09:00:36
更重要的是,懒鬼从来不在上课时问问题,对懒鬼而言,问问题是弱者的行为。
2024-08-02 15:17:23
精神分裂并不算是“情绪失调”的一种,而是一种“思想失调”,是心理上出了毛病
2024-08-02 15:30:38
我生活在永远的恐惧中,害怕某个病人出现“心包压塞”,就是在手术过后,心脏周围瘀积血块,抑制了它的搏动。如果无人理会,那么哪怕只过几分钟,病人就没救了。碰到心包压塞时,我们丝毫不能迟疑,需立刻撕开缝好的皮肤,剪断连着胸骨的铁线,将刚锯开不久的两半胸弄开,将瘀血块取出。在每个刚动完手术的“卷心菜”身旁,都有一套剪伤口缝线的剪刀以及剪铁线的剪钳,它们就放在病床边,为的就是这类的“美妙时刻”。
病人都会活下来——只要我们发现得早,动作也够快。不过这是紧急行动,根本没时间做任何麻醉手术,因此半夜将醒着的病人胸腔打开,让他们看到自己心脏跳动,绝对不是我最喜爱的前五项日常活动之一。
2024-08-02 15:32:19
在子宫里,胎儿并不是用肺呼吸,而是通过脐带来获取氧气。尚未出生的小胎儿,拥有一套很精巧的分流系统,将血液导至母体的胎盘内,而不会流进肺部。等到出生的刹那,分流系统自动关闭,脐带封闭,血液转而流进之前从未启用过的肺里
2024-08-02 16:31:18
某些蛙类或鱼类在经过冷藏及解冻后,依然能够存活,且看不出任何伤害。但小婴儿既不是蛙也不是鱼。人体内没有抗冻蛋白,小婴儿一旦经过极度降温的濒死阶段,待体温重新回升之后,就会造成血液凝结机制错乱、肝脏及脑部功能不良等,真的是百病丛生。
2024-08-02 16:33:11
才睡了一小会儿,有个护士将我摇醒。“她的血压在下降。”她小声地说。
我醒了醒神,下令给麦肯娜注射一剂白蛋白,同时增加多巴胺的用量,以刺激那快要衰竭的心肌。多巴胺也就是用在精神分裂症病人身上的那种化学物质。我们的身体有时分配好几种不同任务给同一种物质。
2024-08-02 16:36:37
你的表现算是不错了,没几个人能让一个聚四氟乙烯心脏跳动十个小时的
2024-08-02 19:48:49
“至少你可以告诉我她是没希望的呀!我还一直在想自己是多没用呢!”
“不,那样你不算真正面对生死关头。压力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2024-08-02 16:36:17
每个人都能在浴室里唱歌,但有几个人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唱得一样好?在压力之下,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的!
2024-08-02 19:49:42
若说神经系统的功能是让动物能体察并适应环境,那么只不过说对了一部分
2024-08-02 19:50:04
不论是否有大脑,任何活的东西都必须具备体察及适应环境的能力。细菌在周围湿气太低时,也“懂得”变成一个比较耐旱的芽孢。
2024-08-02 19:50:15
秋天来临时,树木也感觉得到,当阳光渐渐阴暗时,它们“懂得”舍弃身上的树叶。
2024-08-02 22:34:45
内啡肽是吗啡的亲戚,动物处于压力之下时体内会释放出这种物质。跟吗啡一样,内啡肽对于严重、剧烈的疼痛很有效,但对轻微或长期的疼痛不太有效果。受了重伤的动物体内释放出内啡肽之后,至少在很短的时间内仍可如常动作。
2024-08-02 22:34:24
内啡肽另一项十分仁慈的任务,是将陷入虎口的动物麻醉。有些曾经遭狮子或黑熊噬咬最后却奇迹般捡回一命的人说,当时他们感到一股暖暖的、万籁俱寂的镇定感觉,缓缓流过他们正面对着生死关头的身体。
2024-08-02 22:38:38
脊髓刺激器的运作方式,是制造出一种错觉,让身体感觉好像被碰触或揉捏,因而盖住原先的疼痛
2024-08-02 22:44:41
人体内有12对脑神经。
2024-08-02 22:44:53
脑神经负责传递头部及头部一切感觉及运动相关的信息。第一对脑神经是嗅觉神经,负责传达气味的感觉;第二对脑神经是视神经,顾名思义传递光的感觉;第五对脑神经传递的则是来自颜面的感觉,又称为三叉神经
2024-08-03 10:51:31
在整个医生生涯中,一位外科医生可能要动几千次手术,做几万次考虑,并对用什么药、何时该动手术、何时不必动手术等问题做出决定。
2024-08-03 10:51:53
让事情更复杂困难的,是他们经常必须在信息不全的状况下很快做出决定。这好像在凌晨3点将律师吵醒,要他立刻想好答辩策略;又好像将沉睡中的飞机驾驶员摇醒,并预期他能立刻将下坠中的飞机拉起来;又或者像是将车子开到修车厂里,要求他们“立刻替我修好它”——不是明天,不是一小时后,而是立刻!
2024-08-03 11:32:55
小肠很容易就可以缝好,脑袋撞坏了要救治就困难了。
2024-08-03 11:37:09
通常在病人问医生他们是不是快要去世时,医生都不大担心。但等病人歇斯底里地喊“我要死了!”时,我们知道这大概是真的。
2024-08-03 14:06:10
这一个晚上,我有幸成为聆听雪莉最后一句话的人,成为阻止她父母跟女儿见最后一面的人,也是让雪莉一直到去世为止都以为她男朋友还活着的人。
2024-08-03 14:32:25
“他只有一条椎动脉!”盖瑞又大喊了一声。我们的身体是通过四条大动脉将养分送到脑部的:两条流经颈部的前方,称作颈动脉(也就是电视剧里每当侦探要看看某个人是否已经死去时,伸手碰触试探脉搏的部位);另外两条沿着颈椎直上,在脖子的后面,名称就叫椎动脉。安迪只有左边的一条椎动脉,而从X光片子来看,他根本就没有任何颈动脉,这真是怪异之极的天生缺陷。
2024-08-03 14:36:16
疾病未经医生干预而自然发展的过程,被称为这种疾病的“自然史”
2024-08-03 14:40:40
就像盖瑞酸溜溜地形容的,菲利皮安诺是个“冷血变态的外科怪医”。他有这样的本事,早上把病人弄成四肢麻痹之后,下午就跑去打高尔夫,晚上跟朋友聊天,谈他在第七洞打歪的那一球。
当时听起来很差劲,但我很快就发现菲利皮安诺在这方面跟其他经验丰富的神经外科医生没什么两样。如果每次失败都悲伤难过,他铁定会疯掉
2024-08-03 16:10:43
我的腿还是感觉怪怪的,还不能走太远的路,但我一直在进步。下个月我就回去上班了。”他想了一下,继续说,“现在我看到太太和孩子时,跟以前不一样了。嗯,那样说不太对……这么说吧,现在如果孩子想让我陪他打球,我就陪他打,他爱打多久就打多久。我记不得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只记得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发生得那么快,就好像圣诞节常放的电影,当天让男主角看到没有他的世界会变得怎么样之后,再放他回去,他突然懂得珍惜一切。我就是这样的感觉,好像有人让我重新再活一次那样,我再也不愿意浪费任何一天。”说完他撑着僵硬的双腿,一步一步地走远。
2024-08-03 16:12:47
也许我不太愿意承认,但神经内科医生对于脑部的了解要比大部分的外科医生深刻得多,这就好像设计汽车的工程师要比修车厂的技师更了解车子里的引擎一样。
2024-08-04 06:40:42
神经内科没有任何经济上的压力,用不着顾及创收问题,因此一切服务都像老牛拉破车。
2024-08-04 06:41:32
病人病情进展之慢,使得主治医师一星期才查一次病房,在美国我们一天就查一次或两次。每天早上我都带着照料美国病人的心情到医院上班,预期着各种疯狂的状况,却只看到护士及病人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看他们诊断病症真好像在看着草坪上的草,巴望它快点长出来一般。
2024-08-04 06:43:25
事实上在面对诸多的官僚体制、院内空间不够以及缺乏经费或仪器的情况之下,我碰到的神经内科医生、外科医生和注册医师全都仍然努力为病人提供最好的照料,所有不需要花太多金钱的事情,例如为病人记录病史或者是做一般体检,他们都做得很好,注意到所有细节。科技上的贫乏,反而磨砺了他们的诊断本能。
2024-08-04 06:44:45
“好极了!”威廉说,“看到了没?长额叶肿瘤嗅觉会减退,特别是长在嗅沟的脑膜瘤。很多人都忽略了嗅觉的检测。”那真是有点轻描淡写了。在美国,我们从来没有检查过病人的嗅觉。但如果在美国,我早在两小时内就拿到一张嗅沟脑膜瘤的电脑断层扫描照片了。而在伦敦呢,病人往往要等上好几个月才能得到拍片子的机会。
2024-08-04 06:46:41
如果我问一个病人100的平方根是多少而他答不出来,那么也许我会以为这已足够证明他左脑有个肿瘤,但如果我知道他从小到大都在农场打工,从没上过学,那又另当别论了。同样地,一般病人如果说不出英镑和日元的兑换率,我会觉得那没什么大不了,但如果这个病人是个银行家,那么这就非同小可了!
2024-08-04 06:46:23
你们美国人太倚赖那些扫描玩具了,根本忘记病人是个多面相的人。连这个人的生活、工作都一无所知,便有胆量一刀切到他的脑袋里……我实在觉得恐怖极了。”
2024-08-04 06:48:46
间脑就在脑干的上方。脑袋的后部,即我们的小脑,就好像一个主控平衡及协调的电脑,而间脑就扮演着输送信息的管线角色。“空斑”的出现,实际上等于将安德鲁小脑对外通信的管道完全截断了。
2024-08-04 06:52:07
英国当然不是个没有阶级的社会。然而,我还是很惊讶病人的国籍、种族以及社会经济状况等,会影响到注册医师和主治医师做诊断时的思维方向,而且影响是那么的严重。
2024-08-04 06:57:04
打从她抵达医院的急诊室到这时候,一共才过了五十分钟,这是英国医学界最优良的表现!英国虽然一方面陷在太多的繁文缛节官样文章里,但同时他们却避开了绑手绑脚、让美国医学界施展不开的法律问题。在美国,没有经过客观诊断——像磁共振或断层扫描等——便将病人送去动手术,一旦出现什么差错就等着吃官司吧
2024-08-04 06:58:09
垂体是胚胎时期鼻咽道里留下来的一个“遗迹”,埋在蝶骨上面。神经外科医生得用显微镜及其他相当长的工具通过鼻孔穿到垂体里。由于要通过蝶窦,因此这个手术有个绕口的名称,叫作“经蝶骨垂体切除术”。
2024-08-04 07:00:22
爱丽丝出院的那一天,我奉命去找坎宁安时,在他办公室里看到墙上有一块木头,上面刻了一句如先知布道般的话:“有些时候手术确实帮得上忙。”
2024-08-04 07:01:29
房间内四处都是布偶娃娃,好像它们真的能够抚慰躺在手术台上等着挨针的小孩似的
2024-08-04 07:04:36
脑脊液的作用是滋润神经的纤维组织,也有点防震作用。我们的脑子每天都制造差不多568毫升的脑脊液,经由很多脑室及细微通道流到神经系统的各个部分,最后流回大脑部的表面,被静脉吸收去。
2024-08-04 07:09:19
成年人的脑子就已经像一团凝胶般软绵绵的了,小婴儿的脑子比这更软!脑子的坚硬度,全靠脑组织内的髓磷脂。出生三四个月之后,人体开始制造髓磷脂,直到大约25岁神经系统达到成熟阶段为止。有一个神经解剖学的教授曾经向我大发议论,说21岁的年轻人不应该这么快就拥有投票权,因为他们连脑袋都还没“长齐全”。
2024-08-04 07:11:08
给小婴儿动手术,还要面对其他问题。流失掉一点点的血——甚至都不够弄湿一块棉花球,却已足够使小孩休克。更糟的是,小婴儿很容易陷入体温过低状态,因此手术房内室温要保持十分高,甚至连皮下注射的药水都要保持在恰当的温度,以免他们的身体过度冷却。所有这些困难,其实都有一个达尔文式的解释:大自然并不希望生了病的小婴儿靠动手术继续活下去,大自然认为他们应该被埋葬起来。可是,人类的文明进展逐渐不理睬“适者生存”的法则。我们希望每个小孩都能活下来。
2024-08-04 07:12:21
长时间手术会造成皮肤溃烂或长疮这一事实,足以说明被麻醉和单纯睡着之间的分别在哪里。在睡梦中,每小时我们都会变换一下姿势和位置,以免身体任何一部分长时间受到压力。假如手或腿由于姿势不良而受伤了,便会出现麻痹或疼痛,迫使我们挪动一下,甚至醒过来。而在脑部手术进行期间,类似的动作却十分危险,可能导致医生手一滑而酿成悲剧。
2024-08-04 07:12:31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必须将病人麻醉,确保他在很长时间内都不会乱动。其实如果事前知道手术需要动很久,我们就会特别小心安排病人的睡姿,在他们眼睛内涂上软膏、用软海绵将点滴针管好好覆盖住。
2024-08-04 07:23:25
慢慢地我开始有种挥之不去的忧虑,害怕瑞贝卡离开这世界离得不够快,害怕她长到几岁大,充分领略到这世界是怎么回事,却又要离去。
2024-08-04 07:25:25
我并不特别热衷宗教。事实上,我觉得“带着癌症出生”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难跟一个“仁慈的上帝”相容不悖。不过现在,在某个地方,瑞贝卡可以在艳阳下欢笑,终于能摆脱掉她的呼吸器和灌食管了。
2024-08-04 07:27:05
有句美国谚语,意思是让小孩碰一碰火比告诉他一千次不要接近火要有效得多。
2024-08-04 07:27:15
不过,如果小孩第一次碰火就被烧死,那这种教育技巧就大大失败了。在那条铺满雪粉的高速公路上,我就逛到了火里去,全凭运气才逃过一劫,没被烧到。
2024-08-04 12:35:37
对神经外科医生来说,人脑有两个半球:左脑,以及“不是左脑”的另半边脑。对超过百分之九十用右手的病人而言——绝大部分用左手的病人也一样——左脑是最重要的部分,里头是负责说话、理解别人说话,包括读和写等的工具。
2024-08-04 12:40:59
在那一天的“死亡与甜甜圈”会议上,我环目四顾,看着周围十多位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他们的年资加起来总共有一百年。这些都还只是凡人吧?在他们的学习过程中,一定也搞砸过数以十计的生命。他们怎么还没发疯?
2024-08-04 12:43:50
因为你自己技艺不精而咒骂全人类,这没什么意义,对不对?算了吧,不要再自哀自怜了,你只要尽你所能为那些找你帮忙的人服务就够了。我才走了一年多你就开始为一件手术后的死亡事件垂头丧气了?!是呀,这是个噩梦,但神经外科就是这个样子,噩梦之帝国
2024-08-04 12:44:41
爱会让手发抖,但爱也驱使着我们,用尽全身每一分力量避免手发抖。痛苦,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痛苦,都是动物世界里的训导主任。查尔斯过世所带来的痛苦,教会了我要对外科手术的熊熊烈火心怀敬畏。从今以后,我会小心应付。
2024-08-04 13:05:48
我愿意忍受外科住院医师训练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想避免变成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但当了医生之后,我却学会了一件事:我每天都祈祷,希望今天跟昨天一样,希望生活轨道保持稳定,生命巨轮继续向正前方迈进,不要改变
2024-08-04 13:14:55
因为,我看过太多的病例,病人原先平凡无奇的生活在一刹那间破碎掉,都因为意料之外的事情:交通意外、脑出血、心脏病发作等。这些人早上醒过来,本来预想过的是另一个无聊透顶的日子,却发现他们的生命巨轮突然脱离轨道,闯进一片黑暗里。
2024-08-04 13:50:19
“加强显影照片”的拍摄方式,是用静脉注射的方式将碘显影剂打进去后再扫描。正常情况下,碘是进不了脑组织的,因为脑组织有一层保护罩,除了重要养分外全不让通过,但如果某部分遭到破坏,像感染、受到创伤或长肿瘤等,使保护罩遭到破坏,局部就会被“加强显影”,出现白点或白块。
2024-08-04 13:52:05
癌本身并不恶毒,也不是什么敌人,而是生物界的一种过程、一种程序。它之所以会深化出来,是为了一个十分直接的目的:让我们死亡。
2024-08-04 13:52:44
在任何社会中,总有某些个体选择藐视社会的束缚,走自己的路。同样地,在我们身体里,某些细胞不遵守规范它们生长的法律,而无限制地分裂下去,造成一团团功能紊乱的组织,压制着其他器官,攫夺养分。这些细胞逃离原先的居住地,迁移到身体的其他部分。跟人类中的不道德分子一样。行为错乱的细胞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社会毫无尊重,只要有机会就会破坏它。真的,癌症的出现,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杀掉主人。
2024-08-04 13:53:25
所有癌细胞都是肿瘤细胞,但肿瘤细胞不一定是癌细胞。举个例子,一般的疣都是肿瘤,但疣并不是癌。
2024-08-04 13:54:38
绝大部分的老年痛楚,都源自肿瘤化。除了癌细胞之外,男性专有的前列腺问题,一般人眼睛的白内障、关节炎以及动脉硬化等,都是由于正常组织不正常地失控繁殖。甚至连精神错乱的脑部毛病,像阿尔兹海默病,也是因为称作“星形细胞”的脑细胞生长不正常所致。随着我们的细胞逐渐老化,肿瘤化行为越来越猖獗,直到我们身体像古罗马帝国般崩溃,陷入无政府状态,留下一片颓垣败瓦。肿瘤化现象在老人身体里可以说无所不在,但与其说这是疾病,倒不如说是一种要你退下来的设计。
2024-08-04 14:13:22
瑞贝卡的原始神经外胚肿瘤(PNET),只是其中一例。PNET里的都是难以驾驭的胎儿神经细胞,无休无止地企图再造一个新的小脑——完全不顾小脑早已长好。得PNET的小孩简直就是带着脑癌出生的。
2024-08-04 14:17:26
地塞米松和肾上腺素都是要你付出代价的神奇药品。它们先给你你想得到的结果,以后再来割下你身上的肉。使用肾上腺素时,那些肉即是肾脏以及四肢,这些部分最后会因缺血而死亡。使用激素呢,长此以往会出现肥胖、糖尿病、伤口不易愈合、肌肉无力以及骨质疏松等不良效应。
2024-08-04 14:25:57
实习医师先发言。很快,我就发觉自己非常急躁,不断责怪他,找他麻烦:关于病人排便、手术后是否头痛以及沉睡的病人,语气就像我在念医学院三年级时的卡尔一样傲慢专横。这感觉很古怪。多年后我还有一次类似经验。车子开到半路上,我转过头来跟拌嘴不断的女儿说,她们再不安静下来的话我就把车停在高速公路的路中央!在那一刻我变成了我的父亲。现在,我变成了卡尔、玛姬、盖瑞以及其他所有带过我的总住院医师。巨轮在转动着,一代退下让给下一代,留下一些痕迹。六年后,戴夫也会坐在这位子上,语气与我如出一辙。
2024-08-04 14:45:10
“你说的是插着鼻胃管吃药水吧。我一看到脑死亡的家伙立刻就认得出来的,而楼下还有个肝脏衰竭的女士在等着呢。”
“你这是小品的对白还是什么?他还没死,你不能带走他,闪一边去吧。”
一大群人慢慢散去。那天晚上我们切除了脑瘤,一个星期后这名病人就大踏步走出医院了。捐赠器官的名单上少了一个名字,但这位先生看上去不太会介意发生这种事情。两年之后,肿瘤才真的夺去他的生命。
2024-08-04 14:59:19
脑子外面包着三层东西—硬脑膜、蛛网膜及软脑脊膜,合称“脑膜”。脑膜受到细菌感染时,会形成脑膜炎。脑膜上长的肿瘤就叫脑膜瘤,差不多都是良性的,而且由于它们从脑子表面往外长而不是往里长,很容易被切除掉。它们也长得很慢,可能好几年甚至几十年才大到能侦测出来。
2024-08-04 16:44:25
“哦,医生,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我的关节炎严重到从这里走到门那里都不行。最近连晚上都会痛,没站着也会痛。他们给我镇静剂,我的家庭医生说这是关节炎,我必须忍下去,但我的邻居说也许我的椎间盘裂开或什么的。我很怕动手术,但只要能去掉这痛楚叫我做什么都行。什么都行。我有两个孙女——是对双胞胎——4岁大了,她们一直问为什么她们祖母从来不跟她们一起散步或带她们去看电影……”她擦拭着眼泪。
2024-08-04 16:44:54
我做了检查,但找不到什么麻痹的症状,无法证明脊椎出问题。但根据她的说法,听起来很像是腰椎狭窄,即由于关节炎而使得下腰椎孔变小;骨刺的增生以及韧带变厚,使得下脊椎内的神经孔变小了,里头通到腿部的神经好像被一个环紧箍着,形成慢性腿痛,亦即神经性跛行。这种病老人家常碰到,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原因,腿部疼痛和走路时曳足而行、举步维艰都被归咎于无法可医的脊椎衰老或年纪太大。幸亏就算狭窄情况已经很严重,手术还是很有效的,增生的骨刺及韧带都可安全地削掉。
2024-08-04 16:45:08
我安排了脊髓摄影,结果证实她第四节和第五节腰椎出现严重狭窄。于是我为她进行了椎间盘切除手术,让脊椎神经解除压迫。手术无惊无险地做完,但她出院时还是坐在轮椅上。转送康复中心之后,她就再也没回来了——直到好几个月之后。
有一天,当我检视日程表时,看到了卡特拉诺的名字。但走进诊疗室时,却只看到她儿子在那里,坐在检查台上。
2024-08-04 15:13:38
“你母亲呢?她还好吧?”
“妈妈不想进来。她想让你去候诊室跟她见面。”
我没意见。
像个年轻人般站在那里的,是格蕾丝·卡特拉诺。两个头发卷卷的小女孩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边。
2024-08-04 15:14:10
“注意看。”她说。她儿子打开候诊室的门,格蕾丝摇摇摆摆地走到外面走廊,一手握着一个孙女的小手,轻易地走了十几米,慢慢转了个身又走回来。我们对望着,脸上绽放着同样灿烂的笑容。
2024-08-04 16:45:21
真的,真那么容易的话,谁都可以来做这行了。我检查了她的伤口,跟她聊了一下,互道珍重。她再度走到走廊里,走出我的视线,回到她自己的生活中,两个宝贝孙女在身边。卡特拉诺太太回到了属于她的地方。
我也一样。
2024-08-04 16:28:29
今天,大部分颅内动脉瘤都不再采用手术性的处理方式,而是使用微小的白金螺旋线圈将之栓塞。医生在病人腹股沟的股动脉插入一条长长的导管,经由导管,把螺旋线圈送到血管的缺口处,将线圈缠绕在动脉瘤里。线圈的金属纤维引发血液凝结,在血管瘤形成血栓,从而避免了开颅手术的风险。只有在极少数的情况下,当这种方法失灵时,才会动手术。同样地,脑下垂体肿瘤还是透过鼻子取出,但现在更多病人会接受非手术式的放射线治疗,使用由电脑辅助的钴放射线仪器,它被叫作“立体定位放射手术”(stereotactic radiosurgery)。无论脑瘤是恶性还是良性,这种方法均有助于减少需要动手术的概率。
2024-08-04 15:20:48
至于我,我感觉到我的人生循环可能快要完满回归了。慢慢地,我从医治病患的医生转变为病患。总有一天,也会有药物失灵的时候,而我也会需要装一个脑刺激器。那么,当电极插进去,空气触碰我的脑子时,我还会是原来的我吗?但愿不会。我希望我会好转。一切,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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